这是黄维领提供的百度点击消费清单。
律师黄维领第一次给自己打官司。
这是深圳律师黄维领第一次给自己打官司,他告的是中国第一大搜索引擎百度。
但这是个无比烦人的官司,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后,仍然看不到了结的迹象。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百度的“竞价排名”。从某种意义上说,黄维领曾是竞价排名广告的受益者。但事情总是在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曾经的‘馅饼’现在似乎更像陷阱”。
“你根本就不知道明天要花多少广告费。”黄维领说,“‘智能匹配’、‘主题推广’这些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新鲜的服务,让他这样的电脑盲陷入了一场百度网络广告的消费迷局”。
为了拨开迷雾,黄维领想到了自购一套“防恶意点击软件”追查证据。
案情将如何进行,百度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宣判,本报将继续关注。
文、图/本报记者杜安娜
“做律师,缺了人脉万万不行”,黄维领已经在深圳闯荡多年,安徽口音依旧很重。
2005年,“通过在网上做广告提高知名度”,这在黄维领的律师圈里开始流行起来。看见同行做广告后,“生意”大有起色,他也花了3000元在百度上小试了一把。“每天都能接到4、5个咨询电话,广告24小时在网上都能查到,每天的花费也不高,在60-80元间”,黄维领说自己曾一度对这种广告形式顶礼膜拜,四处推崇。
电脑盲在网上做广告
黄维领毫不讳言地说,自己是个电脑盲,更不懂在网上做广告的“道道儿”,“2005年,百度的业务员到办公室来推销广告,我想试一试吧”,后来百度和黄维领在此事上争论不休,究竟是他先找了百度的业务员,还是百度的业务员先找到了他。不论怎样,事实上这笔生意终究是成交了。
“百度的收费是跟点击率直接挂钩的,每点击一下我的广告,就实时记录收费一次。”在黄维领贫乏的电脑知识下,他大致弄懂了在百度上做广告的交易和收费流程。
根据自己的需要他设置若干搜索“关键词”,比如说,他设置了“深圳律师”这个关键词,每当有人在百度引擎搜索“深圳律师”,黄维领的广告一般情况下都会出现在搜索界面的首页上。
百度还为他提供了一个可以操控的后台。在这个后台上,黄维领每天能查询到他设置的关键词被点击的次数,以及当天消费总金额,此外,在后台还可以更改广告服务的某些设置。
第一次做广告,黄维领出手大方地拿出了3000元,充入到自己在百度的账户上。一开始,“效果十分明显,每天都有人打电话来咨询,多的时候会有上十个,少的时候也有4、5个,第一个月结束时,只消费了1800元。”当时觉得真的很“值”。
然而好景不长,合作度过了“蜜月期”,开始出现“两年之痒”。黄维领没想到,他与百度日后的“战争”都发生在这个透明公开的“后台”上。
迈不过“两年”一个坎?
2007年下半年,黄维领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有时候一天接不到一个电话,再过了没多久,基本上一周只能接到一、两个咨询电话”。他开始急了,最先想到的是到网上查询自己的广告,这一查还“真蹊跷”,本来他设置的是24小时广告,“但有时在网上却搜不到”。
他找到百度的客服人员,客服人员解释得很合理,搜索不到的原因可能因为两点:一是网络“流量过大”,造成暂时性堵塞,二是搜索设置的“关键词太少”,所以命中率低。
黄维领恍然大悟,绞尽脑汁地想出了许多关键词,增加了不少冷门词汇。他还取消了中午12时到下午2时的广告时间,“百度说,这个时间段是休息时间,无效点击会比较多,还不如停掉以免浪费钱。”经过指点,黄维领以为这下就好了。
购“防恶意点击软件”追查
哪知,事情依旧在向相反的轨道运行。“不仅依旧没咨询电话,后台通知缴费的频率越来越快,从最初一天消费69-80元,增加到了150-200元”。不甘心,他又一次联系了百度客服,客服这次的回答让他心中生虑:“可能是同行恶意点击你的广告,所以增加了你的消费额。”
“他们凭什么这样说?难道他们认得出点击的人是律师?再说,他们的规定上说的是,同一个IP一天之内不论点击多少次,都只计费一次。”黄维领觉得这个说法压根站不住脚。
不过,黄维领还是把百度的话放在了心上,他最初购买“防恶意点击软件”是为了“揪”出究竟是谁在恶意点击,没料到,软件测查的结果让他大跌眼镜。
他把防恶意点击软件统计的数据和百度提供的数据进行了比较,结果有若干出入,黄维领介绍,以2008年6月23日为例,百度的消费记录显示“深圳市律师”一词被点击了14次,但是“点击监控软件”显示根本没有“深圳市律师”一词被点击的记录,产生点击记录的反而是从未设置的关键词“香港专利收费标准”、“深圳市华泰塑胶织品厂”等词。
从电脑盲变成了电脑通
“就拿2008年6月24日的记录来说,在点击次数上有‘猫腻’,百度的消费记录显示‘律师事务所’一词被点击了8次,但监控软件的结果是7次。”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我还为从未设置的‘嘉利多花园’、‘谢霆锋和张柏芝离婚’、 ‘深圳电视台’、‘深圳之窗’等关键词的点击埋了单。”黄维领说自己差点被两份统计结果弄懵了。
当他拿着两份结果放到百度面前时,百度公司工作人员唯一能解释的,因为他设置了关键词“深圳律师”,这个关键词又可以拆分为“深圳”和“律师”,所以出现跟“深圳”“律师”相匹配的词,都会链接到黄维领的广告上去。百度公司说,这种服务叫“智能匹配”,如果客户不需要的话,可以向百度申请取消。
“与百度签订广告合同的时候,他们有义务告知,为什么没有。”黄维领扎实给自己上了一堂电脑课。他无奈地笑道,经过这段时间研究官司,他从一个电脑盲变成了电脑通。“我花了2000多块钱,买了一个‘防恶意点击软件’,又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才把它弄懂”。
取消了智能匹配,黄维领心里的谜团还未解开。他突发奇想的在另外几家搜索网站上做起了试验,要把此事一探究竟。
2008年,他在另外一家大型的搜索引擎上注资了1800元,这不消费不知道,一消费吓了一跳,这1800元短短几天时间就像烟一样“散”了。
他连忙找到该网站的工作人员询问,对方直接告诉他,可能是因为选择了“主题推广”这一服务,黄维领已经被这些五花八门的服务开始寒噤起来。“主题推广,我现在算是弄清楚了,只要你在一个网站上做广告,他们会自动帮你在其他合作的网站上推出广告,就像染网络病毒一样,这病毒一扩散,我这一点钱哪够花啊?”
不过,“好在该网站没有隐瞒,在操作后台我自己直接取消了这个服务”,依此类推,黄维领在百度的操作后台上惊奇地发现了这项“主题推广”服务的选项,之前他并没有仔细揣摩过这些服务的具体涵义。不过在后台操作平台上,在他没权利取消这项服务,只能向百度公司申请取消才行。
黄维领说,他也提出过百度应该尊重客户的“知情权”,但百度回应说,如果签订他们的书面协议,就默认同意网络协议,所以说这些都是黄维领授权过的。
要求赔偿损失4万元
黄维领多次向百度要求,希望百度深圳分公司提供消费明细,“但目前还没有得到”,黄维领向法院递交了起诉状,百度(中国)有限公司和百度(中国)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被列为第一、第二被告。他要求百度公司公开这些年的消费明细,并赔偿他的损失约4万元。
黄维领在民事起诉状中称,“被告及其工作人员为获取非法利益,多次以设定‘智能匹配’产生大量的无效广告(点击),或者以虚构统计数字夸大消费金额的方式等非法手段来增加原告的消费额度,以达到欺诈消费的目的,本人多次向被告及其工作人员要求公布原告的消费明细,具体包括每个点击产生的时间、IP、访客序号等来源信息等,同时要求被告取消所有的类似‘智能匹配’的设置,并向原告解释清楚‘智能匹配’与统计数字、消费金额之间的关系,但遭到被告的一再拒绝。”
黄维领说,按合同法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有关规定,消费者享有知情权,百度有义务提供真实的消费明细。
“我曾经给百度发过三次律师函,只有最后一次有了回应。”黄维领说,希望百度在法庭上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官司移至北京海淀法院
接到起诉书后,百度公司对该案的管辖权提出了异议,认为该案件应由北京的法院管辖,不应该在深圳法院审理。
起初,2008年底,福田区法院作出民事裁定,认定百度公司提出的管辖权异议不成立。百度公司表示不服,向深圳市中级法院提起上诉,请求法院将“百度与消费者的网络服务合同纠纷”一案移送至北京市海淀区法院审理。这一次百度胜诉了。
百度(中国)有限公司深圳分公司在上诉中称,福田法院并未全面查清本案事实。百度提交3份证据表明黄维领本人在百度上注册了信息,阅读并接受了《百度用户服务合同》。按照《民事诉讼法》第25条规定,上诉人与被上诉人就合同纠纷约定的管辖地正是合同履行地,完全符合民事诉讼关于协议管辖的规定,是合法有效的。因此,百度认为,本案应当由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审理。
黄维领则表示,这就“类似于霸王条款”,百度的网络通知函中“我已阅读并接受《百度用户服务合同》”这样的文字,是强加在用户的后台里面的,并非用户自己意愿。用户也无法改变和删除这一文字。而在与百度的书面合同中,并无任何“我已阅读并接受《百度用户服务合同》”的文字陈述,也没有将网络版的《百度用户服务合同》作为合同附件,因此,他与百度公司并无任何关于法院管辖地的书面约定。
已做好进京打官司准备
“虽然不能理解,但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到北京海淀区中级人民法院了,”黄维领说,他已经做好了下个月进京打官司的准备,“我相信不管在北京或是深圳诉讼,都是要讲证据的。”
近日,面对记者的采访,百度方面回复:此案件目前还在审理中,按照有关规定,不方便透露更多信息。案情将如何进行,百度究竟会面临怎样的宣判,本报将继续关注。
百度曾因竞价排名服务,惹上不少官司:2006年的律师和解案、中北卫科癌症研究所点击欺诈案,2007年的大众搬场案,2008年的唐山人人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反垄断案。
2008 年11月15日,央视报道了百度竞价排名的众多黑幕,报道直指百度的竞价排名中充斥着虚假医疗广告。
“搜索引擎是整个互联网产业的最上游,百度的绝对领先地位甚至让他失去约束。”资深互联网观察者林军在一篇文章中说道。